流水灯

黑玫瑰之狱（三十五）

      “那你来告诉孟起真相的目的是什么？”诸葛亮的表情依然和善，但眼神已经迅速冷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“当然是为了自保。”贾诩回答得理直气壮，“司马懿送马超来益城，必然是在为日后的篡权夺位做准备。我与司马懿向来关系不合，他一旦得势，我必死无疑！所以我要来离间他和马超的关系，让他失去这枚精心培育的棋子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当年给仲达带路灭了西凉，也是为了自保？”

      “是！我投靠魏国之后，曹操明显不信任我。当他派司马懿攻打西凉时，我主动请求给司马懿带路，来表明我已经彻底和西凉划清界限，这才让曹操放下戒心，开始重用我。”

      诸葛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，“卖国求荣。”

      “随便你们怎么评价我。”贾诩一脸无所畏惧，“只要能在乱世中保全自己和家人，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！”

      诸葛亮怒极反笑，反正贾诩为了自保什么恶心事都能做，那就干脆跟他提点条件，互利互惠一下。

      “文和，我带孟起来见你，让你能有机会离间他和仲达，也算是帮了你大忙。于情于理，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好处？”

      “孔明想要什么好处？”

      “乌岭之战，十万魏军的命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成交。”贾诩答应得非常痛快。

      十万魏军的命也没他一个人的命重要。

      “好，祝我们合作愉快。”诸葛亮轻轻摇着羽扇。

      “合作愉快。”

      说完，贾诩便转身走进了隧道深处，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。

      贾诩一走，诸葛亮就赶紧推开了暗门。

      他在树林里找了一圈，也没有发现马超的踪迹，看来是已经回城里了。

      仲达，你为什么残忍啊？你就忍心骗了孟起这么多年？诸葛亮仰天长叹。

      他刚一见到马超，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是司马懿派来的卧底。

      在刘备和满朝蜀将面前，马超口若悬河地说自己已经改邪归正，和司马懿彻底断绝了师生关系，但诸葛亮知道那只是在演戏。

      演技如此卓越的演员，不愧是司马懿亲手养大的孩子。

      马超被司马懿骗了整整12年，把灭族仇人当成亲生父亲一样爱戴，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、为他出生入死。

      诸葛亮并没有直接告诉马超真相，毕竟口说无凭，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，马超一定不会相信他的，只会当他是在挑拨离间。

      但这时他收到了贾诩的来信，贾诩找到了司马懿屠灭西凉的关键物证，是一封当时的士兵写的家书。

      证据已经完全摆在眼前，马超却还是自欺欺人地不肯相信，可见司马懿玩弄人心的本领有多强。

      如今的司马懿完全就是个利欲熏心的疯鬼，可诸葛亮也心知肚明，让司马懿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他。

      若不是他在曹操面前解读出天书中的预言，司马氏就不会被灭门，司马懿就不会被仇恨侵蚀成恶魔。

  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他把头靠在一棵枯树上，哆嗦着嘴唇轻喃。

      再怎么说对不起也没用了，司马懿死去的亲人不可能再活过来，他们的友情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。

      昔日最好的朋友，现已成了最大的仇敌。

      诸葛亮缓缓跌坐在枯树下，任由纷飞的枯叶落了他一头一脸。

      自己一直励志做正人君子，想在这污浊的世界里保持干净，却原来早就在年少无知时种下了恶因！

      他永远也忘不了司马懿得知真相时震怒悲伤的表情，永远也忘不了司马懿离开稷下前如何与他大打出手。

      过了许久，他终于从树下站起身，抖落了一身的枯叶，也抖落了那些在稷下求学时的回忆。

      不管以前的关系有多好，现在都必须站在敌对面。

      司马懿的最终目的是开启东风祭坛，获得祭坛中能左右三国局势的神力，但东风祭坛是上古神明留下的遗迹，蕴含力量的同时也隐藏着神明的诅咒，一旦开启，三分之地必然陷入极大的混乱。

      东风祭坛从存在至今只被开启过几次，但每一次的开启，都伴随着极为残酷的天灾人祸。

      诸葛亮走在了回城的路上，唇角越抿越紧，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司马懿开启东风祭坛，为了这三分之地的百姓能安居乐业、免受灾难之苦，只能与曾经最好的朋友拔刀相向。

      开启东风祭坛的钥匙是蔡文姬手上的玉玺，司马懿一定会想尽办法把那块玉玺弄到手。

      回到益城，诸葛亮第一时间就去找马超，但神威将军府门口的卫兵说，将军想一个人待着，谁都不见。

      今日发生的事对马超的打击过大，他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现实。诸葛亮轻叹一声，不再打扰马超，转而回了自己的府邸。

      刚一回家，他就走上了阁楼的书房。

      他的神色有些凝重，司马懿肯定知道某些他不知道的关键信息，而且是和天书有关的。

      当年，在司马懿离开稷下学院后，诸葛亮无法原谅自己年幼时的行为导致挚友家破人亡，便停止了对天书的研究。而司马懿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，一定早就破解了天书的所有秘密。

      司马懿成了家族中仅存的遗孤，却把自己的不幸转嫁到马超身上，把仇恨传递给原本善良的马超。

      仲达，你被我害得家破人亡，所以你就也要去迫害无辜的孩子？不仅害得他家破人亡，还骗得他把你当成了相依为命的至亲！

      司马氏被灭门是我导致的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都冲我来啊！为什么要伤及无辜？

      仇恨一旦滋生就不可能消亡，只会酝酿出更多的仇恨，牵扯进更多无辜的人。

      冤冤相报何时了。

      诸葛亮坐在书桌前，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。

      开启东风祭坛真的只需要玉玺吗？如果真这么容易，司马懿应该早就把玉玺从蔡文姬手里抢来了。

      送马超来益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？反正肯定不是收集情报。

      司马懿到底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关键信息？

      天黑了，诸葛亮随手点燃了身旁的蜡烛，微小却明亮的烛火在昏暗中燃起。

      蜡烛默默地燃烧着，把一生都燃给了漫漫长夜，像谁把一生都燃给了风雨飘摇的汉室江山。

      诸葛亮的影子和蜡烛的影子交叠在一起，再也分不清彼此，直到最后一滴蜡油燃尽。

（司马懿知道什么诸葛亮不知道的东西？第七章有略微的提示。）